第三章 神迹初现（3）

朱三丑是看过《聊斋》的，且知狐仙出镜率奇高必有其根源，应不会发生敌对状态，但在这个大自然对人类充满敌意的夜晚，到处回荡幽灵般的惊悚和恐惧，就算异类并无敌意，却仍旧透着彬彬有礼的可怕，让人感觉无拘和危险如此紧密相连。

朱三丑眼皮开始发沉，困意粘稠袭来，夜视仪淡淡的黄光渐渐灰蒙。

此六人小组配备的皆是2022款最新精良装备，奉命狙击一伙恐怖分子，上锋得报，这几个坏蛋可能从该山坳入境，必让其有来无回。

特种兵的生物钟可自控，大约三小时零五分，朱三丑猛睁开眼，他要接替两百米外另一位战友执行任务。但，未等目光完全聚焦在夜视仪上，眼前却被一团灰影挡住，定睛一看，一条鲜红小舌正紧一下慢一下舔着自己的夜视镜，粘腻的水渍一圈圈弥漫开来，吧唧吧唧很有节奏感。幸亏它只舔左镜片，若连右镜也舔，朱三丑还真看不清小东西的憨态。

小家伙似乎意识到朱三丑已醒，它停下小舌，圆睁亮晶晶的黑眼珠向后一退，坐了下来，刚冒锥儿的小尾巴尖儿还摇了摇，侧着下巴调皮地发出几声哼哼，奶声奶气，与可爱的小狗崽无异。看着小家伙虎头虎脑的呆萌相，也就出生二十天至一月，近在咫尺，嫩嫩小嘴全是奶味儿。朱三丑心情大好，百分百确定小家伙就是与自己对视那只。虽然它们有四只兄弟姐妹，但那三只明显与此不同，它们只在洞口几米爬滚打闹，从不驻足凝望，看起来无非几只没断奶的小狗崽。而这只小家伙很具思想者风范，爬出洞口便仰头看天，再就举目远眺，拖一条孤影踽踽独行。朱三丑刚隐蔽好几小时，小家伙们便冲出洞口，也就两分钟之内，这只小东西便与他对上了眼，那也是他首次不小心将意识陷入那双黑水晶的渊泊之中，破天荒在执行任务中失了神，坠入幻境。

一旦超出认知范畴，必然引发高度兴趣，朱三丑不可遏止地期盼再次看见那双眼睛。没想到，天色刚刚微明，小家伙竟然独自跑到自己跟前。

但颇奇怪，如今距离近了，朱三丑却并未被这双黑眼珠致幻，它们透射出的只是一汪的清萌，干净得让人心疼。难道真如传说那样，狐狸惑人时会释放一种物质，不想惑人时跟狗一样？

看着朱三丑疑惑的大眼，小家伙歪着小脑袋咧一下小嘴儿，竟露出孩童般甜笑，惹得朱三丑张开戴着战术手套的掌心去抚摸它。小家伙看了看慢慢移过来的手掌，非但未逃，反而向前一躬身，伸出小舌舔起了朱三丑嘴唇。一股腥甜奶香入鼻，朱三丑险些打起喷睫，但职业素养强令他忍住刺痒，只努力禁了禁鼻，继续忍受并享受着小舌的席卷。

许是几小时前那块巧克力味压缩军粮太具魅惑力，小家伙舔得越发起劲儿，摇头摆尾，哼哼唧唧。朱三丑注意到小家伙身上并无野地腥膻，料想其母是位清洁高手。

少顷，甜味儿舔净，小家伙意犹未尽，抬起梅花小爪按住朱三丑下巴，舌尖移上鼻孔。这种亲呢最大程度唤起朱三丑内心深处的柔情，似乎萌生了当爸爸的感觉。他把毛茸茸的小家伙托在左手，右手离开步枪扳机，轻轻拾起帽沿边的吸管，吸出一大口奶质营养液，吞入肚里一半，余下吐于下巴旁边一片蔫黄阔叶上。未等他有动作，小家伙嫩嘴径直扑上，贪婪舔食，啧啧有声。

见小家伙如此，朱三丑决定畅享难得的美妙。他食指有节奏轻敲耳麦数下，通过电码频律告诉战友再坚持少许，自己有事要处理。须臾，战友回复过来，以为他要解决排泄问题，让他尽兴，困时再呼叫他换岗。

朱三丑静下心来，以看不出起伏的动作摸出一块军粮，刻意多嚼几下，吞咽一半，吐出另一半给小家伙。军粮粘性较强，吐时不太利索，从牙缝到下巴藕断丝连。小家伙不顾那些，从叶面、下巴一直啃到朱三丑嘴里，小尖牙险些撕破唇皮，一人一畜基本在同一口腔共享一顿丰盛早餐。

几口奶，半块军粮，小家伙初食人间烟火，乐得撒起了欢儿，它跑两圈，转两圈，又到朱三丑的下巴上拱一拱，嘴里哼哼唧唧，惬意极了。正玩得兴起，一声似人非人的轻咳传来，小家伙猛然停住，坚起尖耳。

朱三丑寻声而望，与站在洞口的母狐对视，那双狐媚眸子毫无敌意，颇通人情，犹似通达贤良妇人。与此同时，小家伙轻叫两声，原地转了个圈，看样子要往回跑。但复又停住，萌萌回望朱三丑，轻声哼叫，几乎听到稚嫩的“哥哥再见”。朱三丑微笑眨了眨眼，小家伙马上回敬，翘起小尾巴“噗”地放了个响屁，蹦跳着跑回母狐身边。这个响屁俏皮极了，没臭到朱三丑，反而暴露其性别，是只小公狐。